深林隱客

我們胸腔裡有跳動的熱情,骨子裡流著殷紅的血。敬創作,敬自由。
雜食人。吃獨伊/神意/親子分/中歐夫婦等。

【2021独诞独伊24h/16:00】黄金笼

故事为架空背景

 

深宫小王子独×自由的鸟儿伊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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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我要叙述的是五年前发生在西方一个遥远王国的真实故事。我是一个商人,半生跟随商队在世界各地经商,我曾经乘坐帆船前往好望角,和当地人做岩盐的生意;我也去过遥远的印度,在棚帐里看当地女人跳肚皮舞。我看见、听见过的不少,何况我所要说的故事曾是我亲眼目睹的呢?

 

故事有大半是一条锦蛇在水井旁告诉我的。我本半信半疑,但随后我便知道这是真的了。和我所有同行一样,我拥有强烈的好奇心,当下我便将手上新捡得的两颗蜥蜴蛋给了那条金黄的锦蛇,并回到住处将这件事写上我的见闻笔记。事情是过去很久了,但羊皮纸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,我便说给大家听吧。

 

和所有具有国王的国家一样,巴勒希王国的王都比尼扬有高大的宫殿,四周围了一层红砖墙,圆顶式的建筑从城门外远远便能看见。每个晚上王宫中都会传出像是里拉琴的乐声,但最开始吸引我的却是隐约能够听见的叹息。我本以为那只是风穿过回廊的哀乐,但就和世界上所有的城堡一样,城墙后方通常会有一些神秘故事,它们难以在图书馆中被找到,往往是在市集上编成了传说总集。

 

巴勒希王国有两个王子,王储基尔伯特和小王子路德维希。这对兄弟差异巨大,比尼扬的人们总是看见王储带着随从前往城郊打猎,小王子却一年都难见一次。一个总是近亲通婚的王室总会发生这种情况:生出病弱、外表畸形的后代。路德维希是很不幸的一个例子,但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,他的外表正常,手指恰好是十只,没有肥肿的大腿,也并不是个侏儒。他只是——在这其中算是被幸运女神眷顾——先天患有气喘症。那天他在花丛边窒息后,国王和王后十分着急,寻找四海八方的能人异士,期盼能够医治他们的小王子。最后一个来自达达尼尔海峡附近,穿着古怪黑袍的流浪医生断定这是无可医治的先天疾病。

 

于是路德维希五岁以后再也没有出过王宫。故事开始时他已经十四岁,据说拥有柔顺的金发、修长的身材,眉宇间却少有年轻人独有的朝气,偶尔显得阴阴郁郁。也许是为了弥补长年幽居的遗憾,他酷爱阅读,翻遍每本王宫图书馆的地方志,知道英格兰的每条河流、非洲中部的萨满信仰。但对于一个活动范围限于一万五千平方公尺的少年而言,书里的每句描述都像是古希腊的哲学假说。一个人,终身没有亲眼见过世界,那么海也许是红的,山会是橘色的,可能亚洲某处会有黑紫色、茎高三公尺的草原。他倒是知道雪是白的,每年宫里的水池会结上一层薄冰,圆顶穹庐压上一层白糖霜。

 

这背景便是故事的前提,少了任何一样因素,故事便不再成立。首先路德维希必须活到至少十四岁,具有聪颖的天资,生在王室(这非常重要,否则他大概率不识字),最后要拥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肠。当数个条件都符合,规避所有危险,加入众多巧合以后,我才能在羊皮纸上记下这件奇事。

 

一个十四岁的少年,心思细腻,却又稚气未脱,对世界仍然抱有新鲜感。往往这是一生最具探索欲的年纪,因此他偶尔感到烦闷、悲哀,文字究竟不能完全弥补亲身经历的缺失。

 

故事开头是在十月的一个晚上。那天傍晚的天空如油画一样色彩浓烈,倾倒了深红、暗橘、黑蓝,调色盘上所有颜料汇集一块,油墨一样的云河是路德维希唯一能够接近的自然色彩。一如往常,他放下手中上古的哲学书籍,关上图书馆的沉重木门。这原本会是平凡无奇的一天,但生活总是出其不意。他听见窗边传来类似婴儿般的啼哭声,尖高又凄厉,被拖得长而缠绵。如果只有这样,仅有一段单纯的嘈杂,路德维希也许不会注意。但这是个如油画一般的夜晚,宫灯刚刚点上,仿佛为天空嵌上黄金画框。种种巧合聚集一处,促使他走向角落的窗边,寻找那如挽歌的声音源头。

 

一只双脚骨折的云雀瘫在窗台上,用充满生命力的喊声挣扎,它发抖、振翅,就像临终前的最后祈祷。路德维希轻轻将它抱起,感受属于生命的颤动,和侍女们回了寝宫。她们将宫内的灯火点燃,在桌上燃起一只蜡烛。路德维希翻看已经晕死,却仍然挣扎的小云雀,之所以形容为「小」,是因为它比正常云雀小得多,几乎只有一半大。

 

他剪下法兰绒窗帘裹住云雀,用绷带包扎它的双脚,将它装进失去香味的大马士革木匣中。关于此处的细节,水井边的锦蛇没有告诉我,但依据往后发生的事情,我进行了一些并不重要的猜测。在微小生命挣扎的某个时刻,这位心思细腻、行事严谨的王子生出了怜悯。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,我曾在王都的酒馆打听,他少有健康的时候,气管、肺部、心脏......都像由威尼斯玻璃制成的。那么,这种心情一旦催发,会发生什么事呢?这只是故事的开端,但友谊的同盟似乎早早被缔成了。

 

当慈爱的王后问起时,他回答说,"它受伤了。我会尝试照顾它,它还太虚弱。"

 

"等它康复后,就把它放走吧。"王后说。

 

"不。"路德维希坚定地摇头,"我要它留下来做我的朋友。"

 

"它不是宠物,生来不属于这里,我的孩子,你该放它离开。"

 

"我会喂它新鲜的果子,将它装进华美的笼子,用花藤装饰栏杆。"他坚持自己的看法,"它会在这里过得很好,我会每天过来看看它......。"

 

王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,最后对孩子的疼惜压倒一切,她摸了摸路德维希的头发,"好吧,孩子。如果你认为这只小云雀能够过得开心,那就去做吧!但你要记得,路茨,囚禁是最无可奈何的手段......受监禁的只有那双翅膀。"她看着路德维希柔软的金发和桌上摆放的航海图,几乎要哽咽了。



两星期后,那只云雀已经完全康复。路德维希遵守他的约定,命人喂食它宫中最好的泉水、新摘下的果子和谷仓中的麦粒,将它装进黄金打造的笼子里,用常春藤装饰它的住处,小云雀的起居和美泉宫中住着的大公相差不远。原本故事看似到此为止,这只是平凡的、关于宠物鸟的一桩故事,但往后的发展谁也没想到。

 

它有两个最大的特点。当我在纸上写下这段故事时,它的样貌曾在云端上浮现,持续约半分钟。它和其他的云雀没什么差别,有一身黑褐色的羽毛。它的特点必须仔细观察:那双明亮、燃烧一样的眼睛!像是燃着所有对生命的热情,阳光、水和草木。另一个特征则是清脆的鸣叫,这也是所有云雀都拥有的,仔细听却能够发现,似乎它用生命和灵魂高声鸣唱,而不仅仅凭借喉里的声带。那阵声音曾隐隐出现在我的耳畔,就像艳阳下迸溅的清泉。

 

但当时路德维希还没明白,他从未经历自由,不晓得人们生命的鲜活发自何处。云雀眼中的光芒在住进行宫的三天后逐渐黯淡,像完全氧化的珍珠;它不再鸣叫,任凭王子的手指如何逗弄,都不愿意再发出一个音符。它像是深藏橱柜五十年的西塔琴,弦断了、木朽了,剩一支空荡荡的琴架子支撑。

 

直到他发现宠物鸟已经两天没有进食,才意识到云雀的某一部分生了重病。他打开了黄金鸟笼,疼惜地将它抱了出来。动物的脸部肌肉并不活跃,但路德维希明显感受到它的眼里蕴含难言的悲伤。它直直望向阳光和宫外的树木,不理会身旁的清水与谷粒。

 

"为什么呢?"他似乎在恳求,"我看过了,谷粒没有发霉,水是时刻换的,你还有两个照顾你的侍女。你在疼痛,或者烦闷?我已经给了我能给予的最好。"

 

此时,云雀开口了。这是一个故事之所以为故事的原因,一项惊奇的因素。当下路德维希瞪大了眼,不知如何面对一只开口说话的宠物鸟,他身边的一位侍女更是尖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

 

它说,"我知道,你给了我所有!你加封我为黄金城的领主,赐我采邑和下属,我甚至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。"

 

"那么,为什么?你应有尽有。"

 

它怜悯地看着路德维希,"我知道你的名字,我便直接叫了。路德维希,我想要的不能被加封,不能被赐予。你能够划定一片宫殿供我居住,但你不可能将世界上所有的树木圈起,你无奈地活在界线里,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向往圈禁。"

 

"我不懂,你只要转身就有食物,有水,有藤蔓玩耍,有我陪你说话......"

 

小云雀打断他说话,"好吧。我问你,你曾经奔跑过吗?或者骑马、散步?你见过山吗?"

 

"我没有奔跑过,也不曾骑马,我的身体不允许。我在描述东方国度的书中见过山,山比云层还高,上面长满了树。"

 

"但书不是亲身经历!你充其量只是识字,会算一些数学题,加上一些空想的能力。"它突然想到什么,"我去过各地。世界很大,远远地看不见陆地的尽头,但我能描述的已比书上死板的知识多出许多。路德,你给了我很多,再多给我一些,我便天天说各地的故事给你听。"

 

"你要什么?你似乎并不满意你的城堡。"路德维希沮丧地说。

 

"啊哈!你总算懂了。你可以每天打开笼子,让我白天出去。我没有生病,没有内脏衰竭,我只要这一点。"

 

"不!你会趁机逃脱,再也不回来。"

 

它歪头,"不,只有寻找事物的流浪者才会行迹不定,一生漂泊。你白天打开笼子,晚上我会自动回来,和你说说我过往的经历。一辈子打不开的是笼子,自由进出的才是家。"

 

路德维希挣扎许久,在心中展开一场又一场的辩论,最后说,"你该如何保证,或者立誓?我能命令你吗?如果笼子打开,你沿着河流往东方去,再也不回头?"

 

"唉,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如果你不再死守限制,我们便能做朋友。路德,我是绝不背叛朋友的。"

 

牠想了想,"两个人交换姓名,就是最紧密的契约。我已经知道你是路德维希,其他头衔和尊称不重要。但你不知道我的姓名,也没有另外新取一个。嗯......你可以叫我费里西安诺。"

 

路德维希看着费里西安诺苦恼的样子,"这是你现取的吗?"

 

"不,只是我从来没有用过,忘记了。当时我听说这个单字有「幸福」的涵义,就将他当作我的名字了。你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期盼。"

 

"也许。但我的名字和我的人几乎毫无关系。"

 

"那你就当它是一生有效的祝福。"费里西安诺振了振翅膀,用清脆的鸣声说。



路德维希遵从了约定,每天早上九点将笼子打开。最初他时刻紧张,心神不定地守在金鸟笼旁边,害怕费里西安诺就此消失,但是它在晚上依约回来了。它的身上卡了两片树叶,羽毛乱糟糟地翘着,看起来被大自然欺负了一顿。从此费里西安诺正常进食,继续唱起冽泉般的歌声,甚至压过了王后宫中的里拉琴声。

 

按照约定,费里西安诺向路德维希叙述它的多年经历。它像是活生生的地方志,字句较古老的书籍来得生动活泼。它曾提起东方开天辟地的巨人,以及西方海域歌声美妙的海妖;它曾经站在西敏寺的塔尖,喝过幼发拉底的河水。路德维希从他口中知道飘在死海上休息的享受,让身心变成一根浮木,与风融为一体的超脱感。他想亲身尝试,但只有一片广大的澡池,和边缘四座铜造狮子像。

 

它每天换着话题说,或者捡回一些小东西送给路德维希:一条水蓝色的丝带、两枚金属袖扣、一粒从戒指上滚下的青金石。路德维希将它们珍藏在那个香味不再的大马士革木匣中。

 

费里西安诺曾俏皮地对他说,"我的朋友,你的斥候送战果回来啦!"并将一株蓝色的风信子放在他的头上。后来路德维希将它做成押花书签,夹在某本传记中。寻常的鲜花干燥以后就会干瘪,失去傲人的香气,这株风信子的香味却越来越浓烈,从国王到婢仆都染上幽魂一样的香气。王后深信是波瑟芬妮四处旅行,将欢欣的花香带到了比尼扬。基尔伯特倒是深受浓郁香气所苦,一天更换五套衣服。路德维希深知此事的真相,但他第一次感受到窃喜,只想将事情真相收藏在内心的宝库。黄金笼子外的两位侍女早已遣离,和费里西安诺相处的所有是令他内心澎湃的秘密。他仍然幽居宫中,从不踏出大门一步,如风信子香气一样浓烈的忧愁却早已淡去,他看起来像是消瘦的普通少年。

 

但一个人得到了一克,就想要一公斤;得到了一公斤,就会觊觎一旁的一公吨。这是人类的通病,在市集见得最多,贵为王子路德维希也逃不出普遍的人性。他说不出他想要什么,答案近在咫尺,但他从未往那处想过。他每天听着费里西安诺讲述趣事,却油然生出渴望和不满足。我理解这种心理的出现,扎根盆栽的花木也不会想要移动。路德维希从此深陷痛苦,他望向天空、围绕宫殿的城墙,羡慕起了基尔伯特。他抛弃了各地神话与传说,转而阅读骑士文学和十字军东征的历史。

 

这一天,费里西安诺讲述北方的冰原。"北国的冰层很厚,一千人合力都难以凿穿,但棕熊、海豹能够来去自如,因为他们有厚实的毛皮和脂肪。它们在水里捕鱼的速度快得看不清,只能看见三秒前留下的影子......"

 

"但是,我坐在这里听,要怎么感受你说的一切?但我不能要求什么,我知道你的描述已经十分详实了。"

 

"唔,"费里西安诺犹豫地摆了摆右翅,"闭上眼,试着沉浸——"

 

路德维希打断它,"我见过冰,也见过雪,我知道雪是白色的,冰不完全透明。我在图鉴里见过绘制的棕熊和海豹,知道它们的习性。但我不知道在冰原上要穿多厚的大衣,看不见流动的冰山。费里,如今这些趣闻令我痛苦......"他的脸色涨红,双眉纠在一处,"听得越多,我越想亲自去看看。但是,你知道!这是不可能的。十年来我再也没去过城郊的草原,我忘了你所谓的青草芳香,以及泥土的湿润触感。我办不到......你让一个财奴守在吃人的宝库外。"

 

他感到脖子一阵骚痒,费里西安诺紧贴着他,它的身也正发抖,和他一样遭受巨大的痛苦。"路德......路德,我感受得到!但我不是神,不足以改变什么。我希望你能够开心,因此我挑了很多有趣的轶事。它们未必是真的,只具有娱乐性,却收到了反效果。唉,路德!我眼睁睁看着你困死在黄金笼子里,却无法拉你出来。我本可以离开,你知道的,但我——总之我是留下来了。"

 

费里西安诺坐在路德维希的肩上,将头埋在双翅间,两人一同经受冰冷的疼痛。绝望外的希望总是最折磨人,令人心生渴望,却苦求不得。他和它彻底被无形的绊马索捆住了。

 

他们静默无言,窗外的灯已经亮了,晃荡地照进这幢舒适的墓穴。——黑暗、阴冷、葬送一切欢乐与希望——可不正是最华丽的陵寝么?他们的寿衣是现成的,就穿在身上,由金线、丝绸和宝石织成;墓地的大锁则无形而不可躲避,在十多年前便牢牢锁上,由一个东方医生进行最后证实。他们任黑夜拉扯身体,拖入腐朽的墙角。

 

突然,路德维希站起身,猛拍一下手,费里西安诺跟着飞了起来,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同一个答案。

 

"外面的世界不是行刑场,我不一定出去就会失去生命。我也不一定要走远!只要去城郊的草地,在那边待上一天,哈——哈,我心满意足......费里西安诺,你说......呼,呵......对吗?咳,咳咳!哈......只要出去.......咳咳咳!就一趟......"路德维希猛地咳嗽起来,胀红了脸颊,张大嘴巴和空气争斗。他倒在床上,经受恐怖的一分钟,镰刀已经在他的头顶比划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缓,猛咳了几下,他暂时又赢下一场战役。"咳——咳咳!费里,有时我情绪激动会这样。咳,咳咳!......"

 

"路德,但是你这样——"它不想说「你可能会死」。

 

他摇头,"只要我情绪平稳,不要奔跑,我不会有事。你曾经说我性格沉闷,但这却是我少有发病的原因。"



王宫总是比面粉筛子还细密不漏,但很快他们拟定了计画:路德维希会拿走一套佣人服,涂黑白晰的脸,装作低下的吉普赛奴工。他又往佣人服上抹上尘灰,沾上一些牛肉汁和油渍,粗布衣服很快变得墙壁一样黄黑夹杂,令人难以产生联想。半个月后,东方盟邦的使节将前来拜访,那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。所有人在大殿参与宴会,仆人们难以顾及一切,他会说二王子「体弱不适」,要在宫中安静休息,何况热闹的宴会本就不适合气喘症患者。费里西安诺的笼子会被打开,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计画。

 

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。他们避开每个侍女、粗工、厨师,尽可能往蜿蜒偏僻的小径走,最棘手的困难是翻越宫殿的砖墙,长年的幽居和天生的缺陷无法使精力生根发芽,路德维希的身体像是被虫蛀空的树干。最后他找到一颗墙边的岩石,踏着它翻过了围墙,他望着住了一生的「黄金笼子」,只感到无与伦比的荒谬。王宫和病体困住他的一生,走出笼子轻而易举,却总有理由使他心甘情愿地待在笼中。这样的选择不奇怪,大多数人都是软弱的,父母的爱是,怕死的心更是,而这些却是更高一层的锁炼:我们的生存本能。

 

费里西安诺拍着翅膀,看着他,"你曾经要我一生待在纯金打造的「行宫」,只要低头喝干净的井水,享受侍女的照顾。但只有真正呼吸过的人们才知道空气的可贵,经过黑暗的旅人才会珍惜星光。你没有走出过笼子,以为笼中是完整的天地,水池是那无垠大海,穹顶便是广阔星空......但并不是的。"

 

路德维希已经知道答案,这完整的、鲜活的、光怪陆离的世界用它本身的存在回答他:不是!往其中一端走,可以碰见传闻中「黄色的、干燥的」沙漠,或者「银白的、严寒的」雪原,图书馆架上的字典终于复生,文字也不再是干枯的了。到了今天他才知道,从前他过着聋哑人士的生活,又被蒙上双眼。

 

"这一切都还太早。"他呢喃,"我有更多的没有看见......我初步恢复了视觉,但我必须感受色彩。啊,费里西安诺......世界本是彩色的啊。"

 

他看见遍布大地的灌木丛,以及比远方更远的地平线,没有人会修剪野外的树丛,但他们却更加自然,伸长腰肢和大地一同舞蹈,地平线也不像高耸的围墙,它只是似乎存在又事实上不存在的一条长线。

 

他们往城郊的方向走。路德维希容易疲累,在清凉的十月午后流了满身大汗,刺痛的脚却无法浇熄他的探索欲,他眼里第一次烧起和太阳一样耀眼的火光。时停时走,费里西安诺总停下来等他,温顺地站在他的肩上。

 

路旁有一丛野莓树,浆果已经成熟,散发香甜的气味,通体发紫发黑。费里西安诺拦住路德维希,"你不能去。这些果实是常人的珍馐,但它的花粉可能诱发你的气喘。"

 

"你说的对,我记起来了......我小时候经过这里,摘下一颗野莓,却突然晕倒了......醒来后,我已身在寝宫,再也没有出来过。你说的对.......。"

 

费里西安诺飞了过去,衔下一颗莓果,搧去所有可能残余的花粉,递给路德维希。"这样就万无一失了!"

 

野莓已经脱去酸涩,留下成熟的甘甜,路德维希感受汁液在嘴里绽开,更加明白他与世界的脱节了。视觉、听觉、味觉、嗅觉......他几未亲身经历世界的酸甜苦辣。人生各有其味,但绝不是和路德维希的前十四年人生一样如嚼蜡块。

 

这仅是半天,路德维希却像拥抱了全世界。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再迫切渴望看见大海、沙漠与冰原,他似乎已能看见所有的景色......而他不会放弃出外探索的机会,这是第一次,但后面还会有许多不一样的第一次。

 

他们经过一口井,从中打了些井水出来。也许没什么不一样,但路德维希感受到更加丰富的滋味。"费里,我第一次感到活着。生命的重量和丰富性不可想象......这里,每块不同的土地,这些才是真正的图书馆。"

 

牠回答,"只有亲身所历才是真实的。回宫以后,路德,我们把金笼子熔了吧。需要黄金的不是我们,多余的黄金只会沦为狱卒。"

 

路德维希看着树下昏睡的农人,他身边的烤面包,遥远的葡萄藤架,许久以后说,"这是最好的了。同样地,我早已不必关住你,有更重要的在我们中间,不是吗?"

 

当时我便在水井旁,弯着腰想要打一桶水喝,一只昂着头的黑斑锦蛇就在那时告诉我这段故事。我远远望见他们的身影,王子正躺在无花果树下,用帽子遮住脸,云雀则唱起它神秘的歌谣,响彻大地。

 

也许他们会成为葡萄藤和无花果树下精神富足的旅人,但我只是路过,从此再没有前去巴勒希王国,我不会知道他们的结局了。

 

能够肯定的是,他们的故事只是告一段落,绝不是到此为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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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忙於搬家,以及大學入學,以至於極限死線,通宵到中午。最終的結果就是寫了草率短腦洞,全文約7500字。(獨誕前兩天決定的題材!)


但我很滿意這一篇,到後面我越寫越放鬆了,雖然沒有太多鋪陳,不過已是差強人意了。


最後,祝路德維希和王耀生日快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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