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林隱客

我們胸腔裡有跳動的熱情,骨子裡流著殷紅的血。敬創作,敬自由。
雜食人。吃獨伊/神意/親子分/中歐夫婦等。

[花夫妇]蔚藍色的眼眸

全篇回忆体,费里西安诺的喃喃自语



半夜无聊的短打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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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.


在我的一生中,唯一不变的就是我永远在不断地失去。


现在我再度打量自己。可好,我想我是再没有什麽能失去的了。




1.


「呐,今晚天上的星星好亮。就像你的眼神一样,那麽地灼热。」


费里西安诺坐在窗前。他没有点灯,也没有拉上窗帘,任由月光穿过窗户温柔地洒落在木质地板上。


他白皙的脸庞被银色的月华捧着,显得透明而不真实。他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片,上面是简单的铅笔速写。


那张纸片看起来很旧了,甚至恐怕并不被保存的多好,沾染了血迹。但此刻它被捧在费里西安诺的手上,被仔细地端详,像无价的珍宝一般。


这片上依稀可见是两个男人。都穿着军装,一个高大,另一个较为矮小。高大的男人身上沾染了血迹,不知是画像主人的血还是谁的。


但那种时候,谁会注意到哪滴血是哪个人所流出的呢?


费里西安诺没有对画像做什麽,只是捧着它,顺着纸张的纹理与其上的笔触轻轻抚摸。拉開的抽屉没有被关上,裡头的东西随意地散落。


但空出了一个角落,大小和纸片一样。



2.


我记得,模煳地记得,义大利的冬天一向很冷。


夏日时骄阳热辣辣的,而冬日虽说不上阴雨连绵,却如痼疾一样时不时下一场,烦人极了。


但烦归烦,那时我所爱的人都在。童年时爷爷是极为疼爱我的,总是带着我,以及我的哥哥,出外踏青。


爷爷曾摸着我的头,好像在轻轻说些什麽。对了,好像是:


「我亲爱的小罗维、小费里!我要你们在快乐中成长,一辈子都在欢笑中度过。不要有任何阴霾笼罩,不要被一切悲哀刺痛。」


爷爷的手很粗,抚在我的脸颊上有些做疼。但是他的力道很轻、很柔,似乎生怕我受伤。


他的手掌也是温热的,是我喜爱的温度。


而当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。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我没有机会去询问。但仅有的几次见面,他都对我很好,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将我当成女孩子了……但那不重要。


重要的是,他送的花环很香,都是家旁边常见的野花。我说不上名字,至今依然是这样,但不改这个事实。


我记得他匆匆地将花环塞入我的手中,便急急转身跑走了。我追不上他,只能愣在原地,将花环小心地戴上。


直到爷爷去世,我和家人一同搬去德国与亲戚同住,我都来不及问到他的名字。


但我记得啊,那双蔚蓝色的眼睛。


西西里的海水都比不上那样的湛蓝,似乎其中有万千星辰流轉。


他的眼神我看不透,但我想那就是喜欢。


因为他是我的初恋,无疾而终的感情。在镜中我从自己的眼裡看到了同样的眼神。


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,在我八岁左右吧。花环没了,联繫也没了,但湛蓝的眼睛就在回憶中留下了。


我浑浑噩噩地随着家人去了德国,上了那辆不回头的火车。我当时不明白这代表什麽,后来才知道这便是永远的分离。



3.


在德国,我们搬到了韦斯特林山的村庄裡。邻居对我们也是友好的,但总觉得缺少了什麽。


他们总是保持疏离,身旁有看不见的玻璃罩子。和义大利一点也不一样,我当时对新环境是害怕的,儘管看起来一点也不。


但我知道,在德国我几乎没有什麽朋友。我触碰不到他们的内心,儘管我知道他们内在是友好而热情的。但我不习惯,我也不去触碰。


直到后来,虽然我当时不怎麽关心,但对谁都极为重要的转折来了。新总理上任,《授权法案》通过,成立了许许多多的新组织。我顺应潮流加入了青年团,和伙伴们一同踏青,一同唱起进行曲,一同围在篝火边,也见过到来巡视的元首。


我们向他宣誓了些什麽,我快要记不清了;但不外乎便是忠诚一类。


之后,一切事情也就那样稀里煳涂地發生了。莱茵非武装区、奥地利、捷克斯洛伐克……我当时似乎只关心高中与大学的学业,从未仔细想过其中的涵义。


在暴风雨到来前,我们顺应政策挖了防空洞。我的妈妈和爸爸一边动手一边窃窃私语,但我听到了,我想哥哥也是。


“战争要到来了吗?”妈妈当时有些颤抖地说。


“亲爱的,战争从未远去。”我的爸爸一边进行手上的工作,一边回应妈妈。


看他有些不灵活的左手便是证明;那是在上次大战时留下的痕迹。去不掉了,医生这麽说的。或许能够保持完整已是幸运。


哥哥一边抱怨麻烦一边随意地佈置。我心裡对可能到来的祸事有些害怕,因此很卖力地帮忙。防空洞总是建起来了,在我们的努力下。


后来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,似乎没有什麽变化。直到那年夏天,我们开始必须用配给卡购买日常用品,我们才嗅到了不对劲,但依旧抱持希望。


然而事实证明,希望只是哄骗自己的假象。



4.


两张薄纸,我和哥哥就这样被武装并送去战场了。我们不是第一批前去战场的,去的地方也不一样。他去了挪威,我去了法国。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他的音讯。


也是在那个时候,我遇见了他。那时正是巴黎的夏日,我在街上巡视,顶着不逊于西西里的大太阳。


路德维希,这是他的名字。见到他的时候他正与一名法国女子说话,用明显有些蹩脚的法文。


他送走了那女子,听见脚步声而朝我这處看来。


他的眼睛也是蔚蓝色的,像那日的天空一样。也是海水一般透明,似乎装载世间万物。


“你好?”似乎是看我呆愣了,他率先朝我招呼。


我们就那样认识了,在异国他乡。


他的口音听着是首都那裡的人。他说,他被那名女子纠缠——而那女子偏偏无趣的很,问什麽都是不知道。


“那人真烦,我几乎要生气了。”路德维希当时这麽说。


“你不会想打她吗?就像很多人做的一样。”我这样问。我有些好奇,大家都是这麽做的,儘管我并没有殴打过占领区内的人民。


“不,军/人该有自己的操守。我不能随意殴打女人。”他真是我见过最符合军纪的人了。


他的心灵也像他的眼神那般无暇。清蓝的海水一波一波,可就是不带有泥沙。


我们还在巴黎的时候,经常去逛街、看电影。驻守巴黎老实说是一种享受,这边有太多德国所没有的了。


那是个花一样的国度。


在巴黎的那一年,除去战争这令人不愉快的烦心事,几乎可说是在天国裡生活了。


我有时会收到家人寄来的信,甚至会有些香肠、针线和衣物。我甚至在生日时收到了母亲亲手製作的蛋糕。


在异国总是寂寞的,我藉口庆祝生日将路德维希找来。


“路德!今天我生日,但是蛋糕太大了,我分你一些吧!”


他当时好奇地看了我一眼,“你没有其他可以一起庆祝的人吗?”


我摇摇头,回答的半真半假。“我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……哥哥不在法国,我和其他人又不太亲近。”


但其实我知道,我在小队中是有朋友的。的确不太亲近,但绝对不疏远。


但我只想将蛋糕和路德维希分享。


只和他一个人,度过午后的时光,顺便再次有机会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眸。


只要想到那双眼,和那双眼的主人,我便不由自主的要微笑呢。他的整个人,似乎总能与阳光、夏日微风和清浅的海水连结到一起。这也是他的气质,严谨、认真——却又无可掩藏地温柔。


我当时看着他仔细地切开蛋糕,看着蛋糕夹层内妈妈用配给品勉强做出的果酱沾在刀叉上。我轻尝了一口,很甜,又相当绵软。我看了过去,他看了过来,我们又同时低下了头。


我头一次那麽清晰地感到幸福。



5.


但我没有时间去思考所谓的「爱」了。我跟着军队离开巴黎,依照元首的命令进攻苏联。我们从基辅进军,一路势如破竹却又艰难地攻打至莫斯科。


书上说的没错,那裡真的很冷。冬装不够,补给不力,道路满是淤泥。难以想像,但确是事实——我们的车行驶了一小时,只前进了四公里。


沿途的工厂都被那群斯拉夫人拆光了,几乎什麽也不剩,就算开着医疗车外出也会被攻击。这裡可比法国危险多了,苏联的斗志我们都意想不到。


而我们,又在莫斯科见面了。


那天我们进了所占领的屋子,点起了暖炉。他看起来经历了很多,眼神相对的更锐利了。如果说先前的眼神是温柔的海波,如今便是威不可当的长浪。


“好冷呢……”我当时根本无法将话说的清楚。牙齿不停打颤,身体也无法暖和起来。


他一丝不苟地摆弄火炉。“是的,巴黎比起这裡真是温暖的花园。希望补给能尽快到达……我听说再过两天就要到了。”


他点起了香菸,我也跟随他点了一根。这简直是精神食粮,能让我们好过一些。


我们本是不抽烟的,来到这东线却不约而同地学会了。


我看着他摆弄起自己的军大衣,上面破开了几个口子,前些天的手榴弹有些波及到他了。


“你会缝补它吗?”我凑过去问。


他僵了一下,答案显而易见。“我不太会。缝起来还行,但随时会重新绽开。”


我接过了他的大衣,熟练的将破口缝合上。但对于上头溅染的血迹,我就没有办法了。


“你好熟練啊。”他似乎在感慨。


“在家裡经常帮妈妈的忙,自然也就学会了。”我耸肩回应。


事实上,男人有些小技能,是能够用来哄骗女人的。只是很不巧的,我所喜欢的对象都不是女人。


我将大衣交还给他。我有些不捨,那上头有他馀下的温度,有硝烟和血腥杂糅的他的气息。


我注意到他在我工作时一直盯着我。不是专注在我的手上,而是我的脸庞。他也想从我的眼中找到什麽吗?他也觉得我的眼睛像什麽吗?


在我们相处的时间,我观察了很久。


他的眼神就和童年的邻家男孩一样,小心翼翼却又热烈,温柔而蕴含无限。


“你怎麽一直看着我呀?”有天我打趣似的向他问起。我见他一时难住了。


“没什麽,只是你真的很特别。”他有些笨拙地回答。


我简直有些想笑。哪个人不是特殊的呀?但他却只朝我这边凝视。


也许在我们彼此眼裡,我们便是特殊的唯一。


是不是爱,早已不重要了。


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都很享受相处的时光。


随着推进越来越艰难,这样的时光就像不可多得的蜜糖一样,调剂着高压的生活。


几乎每天我们的伙伴都在减少,也不断有新人补进来。一样年轻,一样具有理想,也一样地注定要在这片泥泞而寒冷的大地上死去。


冬天去了,夏天来了,新一轮进攻又發起了。每天都一模一样,巡逻,训练,交战,与当地人交流……


我们渐渐变得像个机器。若是没有彼此,我们便与冰冷的利刃毫无差别。


也许,战场上依然有些温情吧。


寒冷时结冻的军大衣,可以在地上立起。


雪融时的大地,长出一些无名的鲜花。



6.


但一切的一切,都止于我们信誓旦旦要拿下的史达林格勒。


进攻异常艰难,敌人的反击异常猛烈。隔着一堆瓦砾,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面高涨的士气。


而这裡的风,不像往常我所体会到的。


义大利的冬风是温和的,一如姑娘温柔地抚摸你的脸颊,只是手指尖端是冰冷的。


德国的寒风更加强烈,就像指甲刮在脸上,尖利而發疼。


但史达林格勒不是。都说寒风刺骨,但这裡的风却是将你全身麻痺。你还没反应过来,全身便已僵硬。你动不了,也只能在绝望中缓缓死去,甚至没有太多的感受。


据说,这裡约莫零下52度。


而我们经过数月交战,最后上面罕见地發布撤退的命令。但我们这一批,也就是三十多万的士兵被包围了。


我当时是那群冲出包围圈的少数。


而自从那天后,我就再也没有见到那双蕴含柔波的海蓝色眼睛。


后来我们知道,在那次有十万人死去,二十万人失踪,约六万人被俘。


我不知道路德维希怎麽样了,但直到战后我都没有再次见到他。


而我们最后一次的聊天还历历在目,那是交战的前一天。


————「路德,你在德国有多少家人?」


————「我的父亲、母亲,还有一个哥哥。我不知道哥哥在何处打仗,也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。」


————「我也有一个哥哥,也是毫无音讯。但家裡上个月寄来的书信没有提起什麽坏消息,我希望他没事。这样看来,我们都有很在意的人呢。」


————「谁都是这样的,无论是谁,心中都有自己的家、亲人,以及——」


他当时转头瞧着我,但没有把那个字说出口。我想我猜的出他未曾出口的字句,因为我从他的眼中,看到了相同的情感。


我们称之为爱。


那天后剩馀的时间,我随意拿了纸笔將我们画了下来。


而就在纸片背面,我们留下了彼此的姓名,就像某个秘密契约。


「Ludwig」


「Feliciano」


撤退时它被我撺在手裡,有些皱了。血也渗了出来,染上了画中的路德维希。


但我依旧宝贝着它。那彷彿是路德维希唯一进入我生命中的证明,就像童年时那串花环一样。


我很庆幸,那段过往不只留下了回忆,还有这张唯一的画像。


否则,那可真是太悲哀了。



7.


费里西安诺收起纸片,拉上了窗帘,留下一道月光可以进入的缝隙,走到床边准备就寝。


他的脚步有些不稳。他的右脚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。


入睡前,他闭眼想着夜晚的那片星空。


他知道,自己的一生恐怕再不会有那样小心翼翼,却又热烈的情感了。


一切都留在了那片蔚蓝的海波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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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说一,我的文风变得我都不认识了QQ


这篇其实就是半夜一时无聊的产出……没有脑洞没有大纲,纯粹就是想写。


感觉好像玷汙了tag啊害……


文风大变后我就看不出我的文章好坏了,但总觉得退步多多……


不過,一個多小時就四千六百多字,我有點佩服自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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