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林隱客

我們胸腔裡有跳動的熱情,骨子裡流著殷紅的血。敬創作,敬自由。
雜食人。吃獨伊/神意/親子分/中歐夫婦等。

阁楼中的肖像(5)

二战军/人独×画家伊



副cp亲子分、中欧夫妇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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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临到傍晚,自不那麽咄咄逼人了。


阳光斜斜地照着柏林,竟使它似邻家姑娘一样地可亲。


今天的生意不错。费里西安诺满意地看着近乎空荡的摊子,地上只馀几张明信片没有卖出,其馀的全被今日的客人们买去。


1938的柏林充满活力。如果说上个十年的代表词是「苦难」,那麽这个十年似乎可用「希望」来形容。


他不敢说他不会思念自己的家乡;但柏林却的确使他不欲离去。


随时都有一阵风,呼唤他自由的灵魂;但柏林总有能使他留下的理由。


喏,比如远处走来的那两位士兵。


走在后头的男人,费里西安诺不认得;但走在前面的金髮男人,费里西安诺绝不会忘记。


那是路德维希,他的大顾客。


暖阳般的男人。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费里西安诺的脑中。


路德维希绝对不是性格热情的人;但费里西安诺却总觉得,路德维希不像表面上看过去的难以触碰。


他鲜少在他面前笑过,甚至他们见面不过三次;但路德维希笑起来会是什麽模样呢?他却不只一次想过。


他决定下次试着画出路德维希的笑容。


正想着,路德维希和他身后的金髮男人已经朝摊子走了过来,显然是特意来找费里西安诺的。


“Guten Tag!”路德维希伸手招呼,是标准的举手礼。


“Tag!路德维希,你身后的这位是?”费里西安诺有些笨拙地回了礼。


路德维希身后的金髮男人笑了笑。“Guten Tag!你就是路德维希经常提起的那位「让我们幸福」吗?”


"让我们幸福?啊,是在说我的名字吗?是的,我是费里西安诺。"在费里西安诺正考虑要如何行礼时,金髮男人已将右手伸了过去。


握了几下手,金髮男人自我介绍,"初次见面,我是路德维希的朋友,弗朗西斯‧波诺弗瓦。叫我弗朗西斯就行了。"说完,他朝费里西安诺眨了眨眼。


费里西安诺露出疑惑的笑容。对方身着和路德维希一样的国防军军装,但名字却显得不是那样的。"法国人?"他试探地问。


"德国人。说他是法国人,他可要生气的。"路德维希接话。弗朗西斯朝路德维希笑了笑,"在你眼裡,我有那麽小肚鸡肠?"


"你平时不说,但你会在意的。"弗朗西斯的心思可好读了。或许装的平淡,他的情绪却会体现在眉眼的微妙变动上。


"喔,弗朗西斯,真是抱歉——我没有想到你是个德国人。"费里西安诺真诚地道歉。


弗朗西斯笑了笑,"没事。我这样的名字,想不被误会还难呢!"


最开始,他对德国与法国尚无概念,连所谓「误会」都不知晓。


半大不大时,他极端排斥被误认为法国人。他一向认为,那是个主动放弃他的无情国家。


长大后,几乎可说是成熟时,他却又不在意了。


总归德国法国,不过取决于心中那股认同感而已。


只要他心裡坚定地认同,那麽无论别人说些什麽,也显得没差了。


都是金髮与浅色眼睛,别人还能从外表看出国籍不成?


"那麽,路德维希,我就不打扰你办事了!"他说完便要离去。


"你又要往酒馆去?"路德维希问。


"美丽的蓓蕾正开在角落,等我前去探寻!"他向两人招了招手便转身,"很高兴认识你,费里西安诺。"


费里西安诺也招手回应了,而弗朗西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有趣的印象。


在1938的德国,哪有士兵什麽礼都行,就是不行举手礼的?


像烂漫的玫瑰,又似从不受限的风——这就是弗朗西斯•波诺弗瓦。


“他除了那口流利德语,没有什麽像是德国人的地方!”弗朗西斯走远后,费里西安诺忍不住说。


“是的,他的灵魂从不属于德意志。穿着军装,笔直地站在那裡,是有点样子了;可是他但凡有些动作,全身透露的却是法兰西的罗曼蒂克。”路德维希摇头,奈何他这位朋友从不这麽认为。


费里西安诺也摇头。随后他像想起了什麽,问道,“你今天来找我,有什麽事吗?”


“啊,是的。我明日休假,我想肖像的部分可以继续了。明日你几点有空?”路德维希掏出笔记本,准备记下日程。


费里西安诺从旁望了过去。路德维希的笔记本和他的髮型一般整齐,标线似是用直尺画上的,字体是标准的聚特林体。


似乎他们无论身心皆是大相迳庭。费里西安诺的笔迹一如他的灵魂,风一般的不羁。而路德维希,整个人便是标准的尺子,凡事都有一套刻度。


“我随时有空,只是不要太早拜访就行了。怎麽说也九点以后吧。”费里西安诺想了想后说道。


早餐对于他是重要的,也必须是静谧的。在如牧笛般的清脆雀儿声中品嚐亲手煮的咖啡与麵包,是一天最重要的事了。


"我明白了。那麽,明天见。"


"Tschüss!"


“Tschüss.”


费里西安诺發觉,他会不由自主地期待与路德维希的相处。将对方的容颜在画布上一遍遍描摹,就像在用手指抚摸他的脸庞一样。而那白皙的脸庞,还有被梳的整齐服贴的金髮——闭眼便在他的脑海中。


有些人,他天天与对方见面都不会记得样貌;但有些人,他见了一面,便再也忘不掉了。显然地,路德维希属于后者——费里西安诺闭上眼,便能描摹出他的一切模样。







夜晚,在柏林的街道上,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,一间酒馆座落在此。


酒馆的外牆是斑驳的棕褐色,老旧的招牌上字样已经看不清,只能从门外摆放的酒桶看出这是一间酒馆。如古旧诗篇的吉他与轻缓的歌声从门缝中洩漏,看来今晚的酒馆是热闹的。


弗朗西斯拉开了酒馆的门,耳边乐声一下放大许多。酒保见是他来,伸手向他招呼。弗朗西斯随意地回了礼,便迳直走到他经常待着的角落坐下。


侍者也不多问,便取了一瓶红酒来。几年来,弗朗西斯每当放假必定会光顾这间酒吧,谁都习惯了他的存在。


他轻摇杯中的红酒,使酸涩的果香充分地释放。如乡野田园、花瓣或乐章,袅袅从玻璃杯口洩溢。


而酒液的口感如丝绸般滑顺,直直从食道进入胃中,不会辛辣或灼烧,只有温热的满足感。


他一向更为欣赏红酒。如果说啤酒是乡下农人的日常饮品,那麽似天鹅绒一样的红酒,便是上流社会那凡尔赛的红地毯。


不是啤酒那恼人的苦味,而是葡萄浆果的精华——微甘与酸涩,以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,组成森林一般的口感。


而美酒,自然要与美人相配。


他向四处打量。灯光下那些浓妆豔抹、风尘味浓重的寻常女子他从不去理会,他总是喜好在朦胧黑暗的角落中寻找惊喜。


世人总把女人比做鲜花,而鲜花自不能豔俗。赏玩花的看客,品的还是花的芬芳。


角落中坐了位女人,端着高脚杯轻轻啜饮。角落没有灯光,她的脸朦胧地被黑暗复上一层面纱。肌肤如蜜,一头金髮绸缎似的流洩。


弗朗西斯端起酒杯,走到女人的身边,似是不经意地哼唱:


「鲜花般的美丽姑娘,她来自何方?她的眸中有碧蓝的海,她的手腕如奶油白皙,琉璃般是她的灵魂。」


他的嗓音低而温和,而那女人转头望向弗朗西斯,神秘而迷人地笑了笑。“自己编的小曲?先生,我可都听见了。”


弗朗西斯也笑了笑,便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。“是的,仅属于妳——角落中的红玫瑰。”


“你如何笃定,我是一朵玫瑰?”女人轻眨着眼。


“所谓玫瑰,明明具有热烈的芳香,却又死死地掩在花苞的中心;看起来无害,却又分明带着刺。妳如何说,妳不是一朵红玫瑰?”弗朗西斯玩味地盯着她。


女人笑了。“你真是有趣的人,在柏林我从未遇见这样的男子。”


弗朗西斯幽默地耸肩,“嗯,他们常说我与众不同,我也已经习惯了。”


女人打量他,“确实挺不一样的。德国的男人每个都和橡树一样死板,他们不像巴黎街头的男人,个个是浪漫到骨子裡的!”


“妳到过法国?”弗朗西斯好奇地问。


“我去年从索邦大学毕业。我在那儿待了四年,回来后真不习惯。彷彿——彷彿我成了异类似的。”女人抱怨地说。


“这是肯定的,两边差异一向挺大。”弗朗西斯颇有深意地说。在这方面,他体会的够深刻了。


女人啜了一口酒,“玛尔塔•布兰特,有兴趣进行更深的认识吗?”


弗朗西斯有些讶异地看向她。他果真没看错,好一朵热烈的红玫瑰!


“弗朗西斯•波诺弗瓦。不,姑娘,不要这样;通往幽处的路径总是迂迴的迷宫,一次便抵达终点便没了那层神秘的轻纱。”


不要太早的揭晓一切;秘密在还是秘密时才能够吸引探险家。


玛尔塔轻轻笑了。“你果真是不同的。这样也才更加有趣……巴黎那些男人,彷彿恨不得认识一天就尽快發展呢!而你,就像银杏,神秘又摸不着,却又浪漫至极……”


弗朗西斯挑眉。“银杏吗?或许是挺像的。”他抚了抚自己的金髮,金髮已经长到了后颈。


随心地聊了会天,玛尔塔瞥了一眼腕上的手錶。“我得先离开了,否则夜路走着太危险。再见吧,亲爱的银杏树先生。”


“下次我该如何再度遇见妳?”


玛尔塔一撩长髮,“如果命运有所安排,那麽我们随时都可能再见!”


弗朗西斯微笑,“那麽,再见,美丽的红玫瑰。”


玛尔塔匆匆步出店外,弗朗西斯继续品嚐他的红酒。


红酒红的极深,深到极致便成了黑。


玫瑰极致盛开时,往往也夹杂着黑。


天色也黑了,银月与星辰正俯瞰此刻的德国,俯瞰夜晚的柏林,俯瞰这间酒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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