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花夫妇]予我安眠
凌晨两点,费里西安诺坐在沙发上。嘴里还衔着一根烟。费里西安诺看着香烟渐渐燃烧完毕,又将香烟摁在烟灰缸中。烟灰抖落在地上,他不去关心;室内充满呛人的熏味,他只做不觉。
"咳咳咳...!终于感觉累了......"费里西安诺低声说。声线都是灰色的。
拿开手帕,上头是殷红的血。血溅在洁白的手帕上,就像雪中开出的梅。
费里西安诺看着口中呛出的血,走了神。
我终于......和你走上了一样的路呢。
沙发前的桌上高高堆着赞安诺的药盒。他现在的剂量是一次五颗,而医嘱是一天最多两颗。
但费里西安诺希望能够早点入睡,睡的沉一点。
甚至沉的永远醒不来。
这样就不会再受到回忆的凌迟。
五年前,这间小屋还是充满欢笑的。
这里的两个主人甜蜜恩爱,同进同出。就算其中一位远行不久又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家。
本来邻居们都以为,这对伴侣会在他们跟前秀上一生的恩爱。
"路德~怎么样怎么样?我新发明的菜好吃吗?"费里西安诺睁着大眼睛望向路德维希。当时屋里还有两个主人。
"咳咳......不错。蕃茄的酸甜和虾的鲜味组合起来挺有层次的。"实际上长期抽烟他的味觉早已不灵敏。但路德维希为了给费里西安诺动力,还是挤出了一句形容。
"太好了,我成功了~不过路德你赶紧戒烟吧,你看你都咳成这样了。"
"嗯......好,我工作压力大嘛。"路德维希勉强拉出微笑,想让眼前人安下心来。
但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。
一张皱巴巴的确诊通知书放在路德维希的背包里,看得出主人曾如何粗暴的对待它。路德维希小心的将它收到书房的私人柜子理,不让对方看见。
他们一向是尊重对方隐私的,所以费里西安诺察觉到柜子上锁也没多问什么,他相信路德维希。
路德维希做事严谨,与他大相径庭,没有可以担心的地方;情感上,路德维希早用生活中的一切做出最可靠的证明。
他们之间是不需要戒指与誓言的。
......他还是太相信对方了。
"是瓦尔加斯先生吗?路德维希先生在我们办公室里晕倒了,准备送到夏理特医院!地址是xx街xx号!"
"不好,他咳血了!快拿卫生纸来!"
吵杂的背景和渐近的救护车鸣笛声在电话中一同吵闹起来,听的他心慌。
心怦怦跳着,手疯狂的颤抖,想握住什么都拿不稳。
好不容易带上了钱包证件,费里西安诺奔往夏理特医院。
频繁咳嗽、喀血、晕倒。
路德抽烟,还抽的很凶。
"拜托,不要......"费里西安诺双手握紧,用一生最虔诚的声音祈祷。
"上帝,我主......信徒费里西安诺向您祈求,愿路德不要生重病,早日康复!"
但祈祷究竟没用。 「肺腺癌 四期」几个大字刺痛了费里西安诺的眼。
这五个字不断在费里西安诺的脑海中放大,大到脑海想不到任何东西,只能呆坐在病床旁的椅上。
费里西安诺瘫坐在椅子上,空洞的眼神满是对未来的无望。
想着想着不觉泪流了一身。
"你来了。"路德维希右手突然伸出,牵起费里西安诺腿上无处安放的左手。
"你怎么不告诉我?"费里西安诺已经哭成泪人,满脸胀的通红,绝望占据往日带笑的眼。
"告诉你,你会哭啊。"路德维希无奈。
他早知自己必死,但死前他希望对方一直笑着,自己找个隐密的地方消亡就好了。
对方是他心中的珍品,而自己,早在抽下第一根烟时就看到结局。
死亡不要紧。要紧的是费里西安诺会悲伤。
"圣托里尼的海岸,巴黎的香榭大道,罗马的月,白首一生......我们结婚那天说好的!"费里西安诺整个人扑在路德维希怀中,眼泪和控诉迸了出来。
"反正我也末期了......不如我陪你,最后旅游一次?"路德维希做了疯狂的提议。
不顾费里西安诺反对,在几次化疗不见好转后,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踏上了生命最后的旅程。
费里西安诺推着轮椅,和路德维希走遍了全欧洲,他们想去的地方,以及定情的那个喷泉。
西班牙广场的义大利冰淇淋;法国波尔多的红酒;希腊蓝白的岛国美景。
他们最终回到了他们定情的喷泉之前,又一次替对方带上戒指。
路德维希把最后一个项目在记事本上划掉。一年伴,计画全都完成了。
"没想到,我们都完成了......只可惜这白首一生,我们是做不到了。"
"没关系。反正我们做到了「光首一生!」"费里西安诺摸着只有两三根头发的稀疏头顶道。
他的头发给路德维希做了假发。
费里西安诺这阵子总在强颜欢笑,希望路德维希也开心点。但随着路德维希的生命渐渐消逝,费里西安诺在夜半哭醒的次数也渐增。
梦里没有路德维希。
生活虽一如往常,却和地狱一样。
没有他,是最残酷的刑罚。
"答应我,我离开后会好好活下去。"路德维希声音衰弱的说。
"我答应你!我会做到的。"费里西安诺挂上笑容,有力的回答他。
但他知道,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的。
路德维希可说是他生命的全部。
没有了他,就像意大利料里没了番茄,一切都蒙上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2023年,在费里西安诺的怀中,路德维希血氧浓度渐渐降低,带着微笑步向天国。享年,三十二岁。
葬礼那天,费里西安诺趴在棺木上哭到失了声。
哀乐一阵一阵,和心上的哀恸如海浪一般淹没了他。
最后哭晕的费里西安诺被送到医院。
醒来后,就再也没人看他笑过了。
"路德,对不起,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。"泪又一次湿了枕头。
躺在空荡的两人床上,费里西安诺望着窗户的银月,缓缓睡了过去。
桌上摆着的,是和路德维希一样的确诊通知书。
这次的纸张被平整放好,一如主人安稳期盼的心。
评论(1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