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林隱客

［花夫妇］双人合奏曲

卖艺大提琴手独×小提琴手伊

预祝路德维希生日快乐~永远爱你呜呜

5.5k短打

我们的生命彼此交织，奏出一曲又一曲和谐的乐章。

1.

週三下午，杜莫广场上人来人往，每个人做着不同的活动。有些人只是路过，有些人在街边喝着咖啡，有些人拿着麵包餵食鸽子。天空湛蓝，阳光热烈，今日的米兰也是一派悠閒。

三两人聚集在一起，以某个人为中心，那人身前几步远放着个帽子，而他坐在小凳子上，手上拉着一把笨重的大提琴。琴声优雅而低婉，有如中世纪的古堡、远处的青山。听众沉浸其中，不自觉屏息了。

这位大提琴手面容年轻，看着刚过二十。一丝不苟地将金髮向后梳，与漫散的意大利形成强烈对比；碧蓝的眼眸认真专注，整个人沉醉在旋律中，连带观众也跟着迷醉了。

一曲毕，听众与过路者纷纷鼓掌，那人点头向他们致意，看着投进帽中的几张钞票与铜板，翻阅深藏内心的曲谱，准备再演奏一曲动听的乐章。

年轻的演奏家名叫路德维希。他本是米兰大学的学生，如果顺利今年应要就读三年级。但出于种种因素，最终他退学而选择了出外赚钱。原本深入鑽研的大提琴技法成了工作，路德维希也不觉有什麽。认真工作并劳逸结合是他的准则，大提琴就像他的生命，融入了灵魂与人生篇章。

但是接下来该演奏什麽是个问题，似乎所有的曲目都被他演奏过了。他在此表演了一年多，终于将腹中蕴藏的曲目全数演奏完毕，使他陷入了困窘。

正当他打算重新将它们演奏一遍时，有道清朗的声音生生插入他的思绪，那是有些弱小且怯生生的，箇中又蕴含不小的勇气。“先生，我，我可否能和您，合奏一曲？”

路德维希转头，看向说话者。那人一头有些杂乱的栗色头髮，琉璃黄的眼瞳有些紧张和羞怯，像清晨云雾尚未消散的森林中走出的一隻小鹿。背着一把小提琴，一派学生打扮，看着是路过见猎心喜的音乐系学生，路德维希猜测他是米兰大学的。

“我，我会付钱的！先生，您的乐音太是美妙，我在此听了整整一年，今日斗胆接近请求您。”大学生双手紧撺在腹前，用近似哀求的声音说，他的双眼是那麽的渴望，以致路德维希被打动了。

他看着眼前的大学生，心裡思考要怎麽做。周围有几个路人好奇的看了过来，似乎在期待他们下一步的动作。他调了调弓毛，重新上了些松香，将一切调整好，并对大学生点了点头。

“要不，我们即兴一曲？”路德维希突然心血来潮，高昂的兴致使刺激的想法猛地跃入脑中。一方面好奇眼前人的水平，一方面又想来场音乐上的冒险，就像走在从未到过的小径上，你永远不知道下个转弯会有什麽遇见和风景。

眼前人目光一亮，赶紧将身后的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，有些手忙脚乱的转紧琴弓、涂抹松香和摆上肩垫。路德维希见他准备好了，便开始在弦上奏出舒缓的曲调，没有任何升降，是最简单的C大调。

大学生听了一段，想了一想，加入唱和。小提琴的音色和大提琴截然不同，较为清亮和高尖；曲调并不一致，却极好的配合着。鸽子在他们眼前挥翅落下，路人纷纷原地伫立。

演奏的两人觉得世界彷彿剩下他们以及不知将会走到何方的曲调，如威尼斯运河的柔波、亚得里亚海拍打在沙岸上的浪涛，温柔而神秘，低婉而悠扬，一高一低，相辅相成，贡多拉在晴朗午后轻轻摇晃，被船夫悠閒地撑着。

不想停下，和眼前这人的合奏彷彿能到天长地久。路德维希尽情地让胸中的旋律抒發，在弓与弦的交错间流出。他望向忘我的身旁人，看他闭眼忘情地拉着手中小提琴，全身心沉浸在音律的和谐中。

身边人在不觉间越凑越多，几要将两人包围的水洩不通，像要将乐音贪婪的留在人牆中独享一般。直到两人奏出最后的乐句，将乐章完美的落幕，路德维希才發现身边已经绕了一圈观众。

掌声如落雨砸了两人一身，使他们措手不及。仔细看还有人拿出手机录製影片，兴奋的在屏幕上打字要上传到脸书上。不知谁将一把野花洒了过来，落在两人的身前，口中大喊bravo。铜板和钞票也如掌声般落在路德维希的帽中，很快满溢出来。

阳光渐西，时间到了六点，路德维希照往常收拾好大提琴，并将收入放进钱包裡。但今日不同，他回过头，“今日一半收入该归你。”那大学生手足无措地推拒，路德维希则强硬着要他收下，他看着快急哭了。最后路德维希没有办法，叹了口气，“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咖啡？这是你应得到的。”

他点点头，答应了路德维希的提议，两人带着自己的乐器走向路边的露天咖啡座，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间坐下，点了两杯espresso。

2.

咖啡是浓醇的苦香，随着袅袅水气漫进饮用者的鼻中。路德维希和那大学生啜了几口，他放下咖啡杯抬头问，“你是米兰大学的学生吗？”那人点点头，权当做了回答。

那人开口，开始介绍自己。他的名字是费里西安诺，意谓「幸福」，是米兰大学二年级的音乐系学生，主修小提琴。

“路德维希，我可以称你为路德吗？知道名字就是朋友了，再叫全名好生疏。”费里西安诺提出，此时路德维希才發现森林裡的小鹿一点也不怕生，会蹬着蹄亲近路过的旅人。

他让费里西安诺这麽叫了。不为什麽，只凭方才两人合奏即兴时的默契，他就认为费里西安诺能够成为他的朋友，并且是极为亲近、难得交心的。

他们谱出的心曲是和谐的，在每个音符上交织成独特的旋律，外人无法插进。有时候这样的默契可以成为壁垒，将不和谐的音律完全隔绝，只馀下和谐的三度音程或五度和弦。

费里西安诺眼中闪着青春与希望，路德维希恍然想到了当年从柏林搭乘装载一切梦想的飞机，踏上异国他乡的自己。他自己是孤独的身影，雪中的柏树；而费里西安诺是南方的葡萄，西班牙的橄榄。

两人一时间找不到话说，只是默默品饮杯中咖啡，此时费里西安诺像是想到什麽一样，抬头开口询问，“路德，我想你不是本地人，是学生的年纪却又不是学生；你是为什麽来到这裡的呢？来到异乡的米兰？”

沉默凝结在空气中，形成一股不尴不尬的氛围。费里西安诺正想着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，准备道歉并将话语收回，这时路德维希缓缓开口了，似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传说，听着不带任何情感。

“我当初抱着梦想来米兰，原本和你同校。前半年一切都好，我的成绩也不算差。但是，谁想到命运总是弄人呢。”路德维希装做毫无波动，平静地说。但费里西安诺总感觉平静的外衣下有什麽在颤抖，一个不安而失落的灵魂正在哭泣。

“我的父亲当年罹患了肺癌，發现时已是晚期。我的母亲将房子变卖，并向银行借了许多钱，但父亲最终仍没有救回来。家裡

境每况愈下，母亲又没有工作。你也应当明白，中年的妇女，学历又不高，根本无法找到什麽适合的职位。”路德维希说，而费里西安诺已经捂起嘴巴，心疼路德维希的遭遇。

路德维希头微低，将情绪压了压不使它溃堤，费里西安诺看不清他的神色，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哀愁绕在他的身边，化也化不开。“为了不拖累家裡，于是我退学了。但是我无法捨弃我的热爱……于是我选择了在街头表演。收入足够我生活，也能够养活母亲。我私心不愿回国，我的梦想失落在米兰，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拾它。”

“路德……能的，能的。你的能力足够，而我相信意大利不会埋没任何一个艺术方面的人才。”他站起来拥抱路德维希，路德维希身体僵了僵，才慢慢的鬆了下来。都说意大利人热情，今日看来的确如此，他们可以肆意与新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拥抱。

费里西安诺真心盼望路德维希能够拾回他的梦想，站到原本该属于他的镁光灯下，在众人陶醉的眼神中演奏他用一生热爱的大提琴。那是他本该拥有的，而非被上帝使用剪刀裁的七零八落的人生。

他的大提琴充满吸引人的元素，无论是技法还是情感，都完美地融入曲子，像他们喝到的espresso，或是口味浓重的黑巧克力。但是要如何帮助他呢？费里西安诺一时间想不出来，但他准备为路德维希暗暗留心，任何一个可能使他成功的机会都不放过。

他们临别前交换了通讯方式：脸书和电话号码。“这个礼拜五，我还能过来找你吗？”费里西安诺眼神期盼的问，获得路德维希点头肯定。“非常欢迎你，我的朋友；你的音乐与我完美融合，我们的合奏天下无出其右。”

週五的下午五点，费里西安诺依约出现在杜莫广场上，路德维希瞥了他一眼，随意拉出一段旋律，费里西安诺照样听了一段后跟上，又是一番天作之合的合奏。

从此这成了两人的默契：每週三、五下午五点在杜莫广场合奏，结束后照例到咖啡馆坐坐，并共进晚餐。

3.

他没来。这实在令人有些烦躁，他一向有些粗心，迷迷煳煳的，难不成發生了什麽意外，或者遭遇了什麽麻烦？

第一次感到大提琴的音律是如此单调，弓上的线使人焦躁，但围观的群众很多，不能随意离开，并且这是工作。

錶上显示时间已经五点二十了，看来费里今天是不会出现了。他是腻了，抑或被什麽事情拖延？从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，我实在安稳不下来。

在演奏的滚瓜烂熟的曲段有些小错误，这样不行，必须将状态调整。我深呼吸了几口，试图将焦虑的思绪稳定，也许只是学校有什麽事情呢？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。

围观的群众见费里没来，似乎有些失望。我只能向他们道歉，害得他们失望了。我本不用道歉，但一张张期望被辜负的脸仍然使我自责，我是表演者，就应该使所有人开心愉悦。但我没有做到。

他们似乎能够理解，但也有些人撇了嘴便转身离开，他们是冲着我和费里的合奏来的。有人将录製的影片放到网路上，我和费里最近开始有些名气了。

到了五点五十，我实在失了继续演奏的兴致，将琴收回琴盒并将收入放好便离开了。我去到我们每回必去的咖啡馆，我心裡总有感觉他会过来——他总是风雨无阻，跨越山海都会依约，也许他真的有些事情，看他前些日子总在忙碌。

还是一样的espresso，只是今日费里不在咖啡总有些无味，从浓醇而富有魅力的饮品成了苦涩的木头水。原来一个人能够让世界都充满颜色与香气，这是我从前未曾体验到的，费里真是神奇。

七点了，我本想说他也不会来了。不是没有打电话给他，但他的电话早便关机，无论怎麽打都打不通。我站起来正要离开，却看到街上背着小提琴、疾速奔跑、神色略显急躁的身影。他的头髮被风吹的向后，委实有些凌乱。但我鬆了口气，他没事就好，想来就是学校忙碌了些。

“路德！对不起，学校今天考试——”他几乎是扑了过来，撞了我措手不及。他的头靠在我的颈边，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，温热而有些急促。我闻到一股香味，是他特有的、独属于他的，使我想要紧拥他的味道。

我不知發呆了多久，我回过神时其他的客人都在看着我们，似乎有些人还认出了我俩。“费里？”我叫了他几下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。“嘿嘿，路德的怀抱真令人安心！”他似乎有些不捨的离开了我的怀抱，一股本不该有的失落感袭上心来。

是的，这不应该——我竟想拥他入怀。我们的关係似乎已不止是音乐上的交流，而是蔓延到了更深处，在灵魂中交缠。我忐忑了，不知费里会要怎麽想？

但当我对上他的眸子，我看到他的眼神，我确定了那个答案。他对我也是一样的感情，同样超出了音乐的范畴，进入到一个未知的境界。

我们缓了缓神，重新点了两杯espresso。看他露出满足的笑意捧着温暖的咖啡，我的心情也被点亮了起来。先前的担心一扫而空，他安全，并开心的坐在我前面，这样便是最好。

“路德，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，对不起。”他吐了吐舌头，歉疚的看着我，我想他不是故意让我担心的，便原谅了他，只要他保证往后不要再使我担心。他乖巧的答应了，我感到满意，儘管我本是没有权力去这麽管他的。

他從皮包裡拿出一张传单，我接过来摊开一看，是国际音乐比赛的宣传。“费里，这是？”

他兴奋的比手画脚，总之就是希望我去参加比赛，力求被人看到。

是的，我该把握这个机会。我的水平我自己瞭解，也许不是没有获胜的机会，如能获得评审青睐那是最好。更大的舞台、更多的观众……我的梦想才能实现，母亲才能获得赡养。

几天后我便报名了比赛，减少表演的时数专心练习。刀总是要在下厨前磨利，子弹要在战争前上膛。

4.

路德维希在后臺休息室等着，难免有些焦虑的搓着手。弓和琴的状态都极好，松香不多不少，音准也完全准确，谱牢牢地记在脑中。望向镜中，背头整齐的梳着，西装一丝不苟，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准备，没有什麽可担心的了。

但他扔不由自主的顫抖，那是發自內心的一股激動。不能失敗，這是他必須把握住的機會，他必須表現的好。於是他又將頭髮按了按，將一切又檢查了一遍。

命运竟又拐了个弯，将他带到这样的舞台上，给了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！这一切都是因为费里西安诺，路德维希感激的想，如果顺利结束，便要向费里西安诺表明心意。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牵了起来，并将人生导回本来的轨道上。

他拿起琴弓练习，直到工作人员進来叫人上台。他有些颤颤巍巍地走进他嚮往已久的舞台，感受炙热的镁光灯和台下七位评审打量的眼光。他平稳的鞠躬并坐下，在一片静默中缓缓演奏指定曲。

他一开始感到有些无法沉浸于曲中，评审的眼神委实太过具有压迫感，使得他无法完全表现出曲中情感。他闭上眼，想像费里西安诺就在他的身边。渐渐的他感到一双手环在他身后，或是一股淡淡的体香，彷彿费里西安诺与他一起演奏。他投入了，将曲子表现的淋漓尽致，全场都为之痴迷。

两首曲子结束，路德鞠躬下台，他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，同时有种奇异的感觉。分明是一个人的舞台，费里西安诺的小提琴声却像环绕在他身边。他想费里西安诺一定在同个时间演奏了同样的曲子，凭藉他们冥冥中的联繫与无上的默契提供他力量。

晚上他换了衣服，又到了杜莫广场上的咖啡店，费里西嗯诺早已等在那裡，看见路德维希便向他招手。这次换路德维希大步走了过去不，将费里西安诺拥入怀中，感受那股清心如雏菊的气息。

“路德？”在路德维希看不见的地方，费里西安诺红了耳尖，为这个怀抱感到羞涩。

“是你引领我至这个舞台上。费里，我们将是天生的搭档，命定的爱人，我想问你，是否愿意与我共同谱写下半生的乐章？”路德維希提出，他知道費里西安諾會答應的，而費里西安諾也的確這麼做了。

他口勿了路德维希，热烈而藏不住情感，一如地上肆意横流的岩浆。

“我想那会是一首幸福的轮旋曲，而每天都奏著甜蜜的旋律。”

后来，路德维希赢得了比赛的第二名，备受评审青睐，亦获得许多表演机会，但他發现最喜欢的演奏方式仍是在杜莫广场上，和费里西安诺共同合奏。

镁光灯虽然好，但最为快乐的或许还是与爱人一同演奏。路德维希打算等费里西安诺毕业后，与他共同举办一场音乐会，使观众见证他们的爱情。

而在他们认识一週年那天——

他们在人牆的围绕下，又奏起了记忆中初识那天的双人即兴合奏曲。眼波脉脉交流，温暖如咖啡中的果糖、蜂巢中的蜜。

今天演奏的还是幸福的轮旋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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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時間還夠，那之後就再寫一篇吧！畢竟是我最愛的獨，我的二本命！

好久沒有寫那麼短了啊……懷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