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林隱客

我們胸腔裡有跳動的熱情,骨子裡流著殷紅的血。敬創作,敬自由。
雜食人。吃獨伊/神意/親子分/中歐夫婦等。

[花夫妇]Flowers keep blooming

私设独伊都是犹太人预警!  !  !



7.6k路德第一人稱史(屎)向



背景为意大利投降后的集中营。





无论角落腐败潮湿,总有玫瑰在此盛开。



一辆塞满了衣衫褴褛的乘客、有党卫军手持枪械监督的火车开往德国西北部。 终点站在乘客空洞眼神的凝望中抵达。 他们都是被纳/粹抓捕的普通人,胸前别着星形徽章,大多瘦得和火柴棒一样,眼神是经历压迫后的沧桑。



铁丝网内有几间房子,很大的工作区,不断冒着黑烟的烟囱和举着步枪站岗的军人。 人们被枪炮如赶羊一样,推送进去。 如果跌倒了——那什么都不用想,注定要死于踩踏中。



像为羊剃下绵毛一般,男人成了光头,女人也强制成了短发。 头发被搜集起来,据说是制成棉被的好材料。 在手臂上刺上了一串数字,从此以后你不是人——是冰冷的数字,这个代号就是你的一切。 你将会被呼来喝去、铁鞭殴打;送进毒气室的也不是生命,只是任人践踏的虫豸。



男男女女被分开,女儿哭喊着父亲,丈夫拥抱妻子。 他们算是少数份子,其他人要么不敢说话,要么家人朋友被送去其他集中营,要么干脆的死了,死在多年压迫与战火漫天下。 这个景象很快被打破,党卫军的鞭子与枪枝从不是摆设,他们安静的列队成排移动进铁丝网内。 自此他们的生活只有无尽的劳动与惩罚,心灵干涸而压抑;阳光照不进这里,欢笑躲避此处。



而一些老人、儿童与妇女,被送去了另外一个方向,另一间房子。 从此他们再也没出来,出来的只有几辆卡车,卡车开往远处的焚化炉,焚化炉的黑烟升往天空,显得血腥而残酷。




这里是卑尔根—贝尔森集中营。

一个只有灰烬与废土,罪恶遍野俯拾即是的地方。




我跟着他们走在队伍中,行李被盖世太保强制保管了。 说是保管,其实我想是再也见不到了。 纳/粹与党卫军、盖世太保是什么德性我都明白;只是明白了,谁也不敢说。 如果不想被子弹封口,就自己先管好嘴巴,不要让不该说的东西流泄出去。



我换上了条纹衣,衣服是犹太人的颜色。大多数人都是和我一样的衣着,只有少数——犯人、同性恋等等,才会和我们不一样。




我想这是针对我们的。 他们说犹太人是低贱的种族,浑身是罪孽、拖累了高尚的雅利安人、祸害了伟大的德意志帝国。 谁都听的出来这只是借口。 那「伟大的领导人」对犹太民族的仇视令人难以置信,而将我们聚集于此地的原因不过是想拿走我们的钱财、利用我们的劳力,以及除掉社会的累赘。




说是洗澡,我才不会相信这样的谎言。



去的人都是妇女小孩和老者,而他们一去不回。 他们才不可能住在浴室里——而卡车虽然隐密的离开,但谁都明白里头装载了一些什么。 也许皮会拿去做包包,脂肪会制成蜡烛。 他们总是物尽其用。




我看到他们搜集了许多残疾人士的辅助用具。 这对前线的人很有用,而本来的主人想来都在卡车上了。



我们被送到窄小的房间。 三层架床,一间房能睡几十个人。 有军人来解说规则,没人敢多呼吸一下,除了训话再也没了别的声音。 我们必须在此劳动,为德意志帝国效力。 做武器、合成橡胶、采石场……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去处。



他们说,会付给我们报酬。 我已经预见到了几块不比石头值当的硬币,还可能是轻蔑的朝我们扔过来,顺便用脚踩几下,看着我们拾取,自己哈哈大笑。 唾沫星子纷飞,脸上胡须颤动,令人反胃。



被褥又硬又带有霉味,上头有黑色的斑点几些菌丝,一副很可能滋生虱子的样子。


床板与床板隔的极近,身体几乎挤不进去,没有私人空间,像养殖场的鸡、笼子里的狗、夹缝中的大树。 呼吸的空气几乎没有,只能眼巴巴望向窗外的蓝天,蓝天外有宽广的田园,清新的风和淅淅的水,在无望的梦里招手。



我的床位在上铺。 隔壁是一个栗色头发的开朗男子,就算来到了这个明显枯竭无望的地方,都没有凝重的神色。 我注意到他盯着那扇高高开着的小窗户,那会洒下一点阳光。 老实说这很安慰人心,又挺讽刺。 本来我们都是该活在阳光下,正大光明的行走,在草地上享受日光浴。 如今却只能紧盯一方光亮兴叹。



一切都准备好,那人兴冲冲自我介绍起来,似乎是来到了豪华旅馆向室友搭话,而不是被禁锢时的同病相怜。 他说他叫费里西安诺,是出生在意大利的犹太人。 某天他正在做饭时家门被人踹开,几个穿着党卫军制服的人走了进来,命令他带走最多二十五公斤的行李,半小时就要离开。



出乎意料的是,他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以外什么都没带;只恳求要把新做的pasta吃完。 我敢保证那将会是几年来的唯一一顿饱餐,而他将会永远地在梦里追忆,那是当一个人,体面尊严的感觉。




我们被送去采石场工作,或者说恶性劳动。 这样无意义的工作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劳累我们的身体,透支我们的心灵。 石头很重,有人拿不住而从坡上跌倒下去,有人崩溃了从山崖跳下。 执鞭监督的盖世太保对此冷漠,像落下了一粒灰尘一样,对世界毫无影响。 唯一麻烦的就是他们还要清理尸体,他们骂骂咧咧的,咒诅死去的人。




我们几乎没有休息时间,每天只有一小时,并得吃饭洗漱打扫被刁难。 剩下的时间,就是那么一点的喘息空间。 晚餐是稀而糊的马铃薯汤,以及薄的透光、轻的没有重量的吐司面包。 每三天只配给四分之一条吐司面包,毕竟水和食物不是给我们准备的。




他们不会花心思在牲畜上,饿不死就行,饿死了你活该。 水是带有杂质的,很可能还有寄生虫,但我们只能喝。 我发现才来了第一天,我已经麻木了——发生什么天大的糟糕的事,仿佛都是应当的。 我抬眼望去,其他人和我差不多,眼神里一点光亮都没有,空洞被绝望填满。 那样的眼神,乡下的乳牛都不至于这样。




只有他——睡在我隔壁、那个看起来本是很开朗跳脱的青年,费里西安诺——在我们一群人里,就像是那个洒下阳光的小窗。 他吃下那些食物,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近似于抱怨的神情。 我想接近他,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?




等明天的休息时间到来,我一定要找他搭话。 也许他会是个慰藉,在这个满是苦痛与压抑的灰色世界。





我们上床就寝,有人开始低声哭泣,就像夜狗悲鸣、野狼低泣。 我想他是想到了回不去的家乡、被分开的家人,甚至可能是被送入毒气室的儿女。 无疑的骨肉分离令人被伤,更加令人撕裂的是对方的不知死活。




我旁边床上的费里西安诺出声了。 他开口,“各位!尽管我们的处境灰暗而压迫,但我们的心中永远有一亩鲜花!这样的日子总会结束的,总会。”




他哼唱起了意大利的民谣,清亮的男高音在寝室回荡,歌声温柔如威尼斯的水波。 是«Santa Lucia»,一首关于美好生活与爱的歌谣,在钢铁与血腥的集中营里极不相称。 但我听着他的歌声,竟渐渐睡了去,沉沉的进到有家的梦里。  “Comme se frícceca, la luna chiena!……”




半夜枪声响起,从铁丝网的那端。 大概是有人妄想逃离吧? 但无论是盖世太保的枪还是通电的铁丝网都不是装饰用的。 说真的我宁愿一头撞死在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上,也不要继续待在这个死寂而压抑的地方。 赖活从来不比好死,至少我想子弹穿心的折磨没有日夜劳动与挨饿受冻来的强烈。 中弹而死还是人的死法,死于饥馑或天寒与倒毙在路上的驴差不多。




但我想我会努力撑下去,为了极其渺茫如那扇小窗的希望。 我想回到我的家园,拥抱自由的天地,重新找回我的梦想。 远离战火是我的想望,诗歌清风是我的渴求。




我听到隔壁床的费里西安诺在哭。 他在哭什么? 是那个被枪杀的逃离者? 还是自己的命运? 抑或两者都有? 我想我该安慰他,尽管我的言语贫乏,并且无能为力。




“你还好吗?我们恐怕必须习惯,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。好好休息吧,等到天光来临,我们还得前往广场点名并训话。”




我这样和他说了。 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安慰,但我看他点点头,啜泣声收起来了。



他压低声音,在黑暗中显得神秘。  “隔壁床的朋友,你好;我是意大利来的费里西安诺,你的名字是?”




我和他就这样聊了起来,像蚊子一样嗡鸣的低声交谈。 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此不满,但他们什么都没说,也许是太累了已经睡了过去,也许他们知道我们都需要宣泄的出口。




我和他说,我原先住在慕尼黑,是个会计师。 我原本受上司青睐,但一朝兵火起,犹太民族被打压成路边的野狗,水沟里的臭虫。 我们从此必须佩戴识别徽章,守宵禁,不得出入娱乐场所,买东西要到指定的犹太商店购买。 行人看我们的眼神有时轻蔑,有时带有高高在上的怜悯,或是无能为力的懊恼。




后来,战事逐渐不利,纳/粹的抓捕行动逐渐变本加厉,我也被抓了进来。 踏上那辆象征罪恶的火车,在没有新鲜空气、挤了数十人的数十人的车厢里面待了要一星期。 我亲眼看见身旁的老人再也不动,蚊蝇蠕蛆包围了他。 天知道我怎么撑下来的,也许是一股信念——我不能死,我还有哥哥,尽管他也不知去向。 据火车所开往的地方,他大概在那恶名昭彰的奥斯维辛吧。 可能已经死了,或是正受苦着, 如果可以选择可能前者还会比较幸福一些。




费里西安诺听完后变得兴奋起来,在黑暗中比着我看不见的手势,我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动作,总之是很高兴。 他说他也有个哥哥,投身了意大利游击队,如果没有遇到危险那么应该正处于南意大利。 而他,被哥哥禁止加入危险活动,在被占领区为气恼的纳/粹所抓。




游击队啊。 我想像了一下费里西安诺的哥哥身影高大,扛着枪进行地下工作的样貌。 他们是一群勇敢的人,为了自由的意大利与世界拼搏,拿自己的命对抗该死的法西斯。




我们谈了很久,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。





总之我们在盖世太保的呼喝中醒来,赶紧穿衣洗漱后便到广场集合。 我们的衣服破旧褴褛,与亲卫队的光鲜亮丽大不相同。



有很多生病的人、透支的人,走着走着就倒下了,这时他们会被亲卫队殴打,打到醒,或是死。 而死人也会被拖出来训话,总之囚犯的数量要对。 光是我今天就看到至少三个人死去。 他们在殴打透支的囚犯时,我们争相躲避,又被枪枝所慑,僵在原地石化一样,带着怖惧的心情看着他们做游戏。 但大部分的人还是麻木的,如砧板上的肉一样待宰。 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,只能看着命运降临到我们头上来。 毕竟那可是一高兴就能开枪射杀数十囚犯的亲卫队啊。




我想,每天待在这样的环境里,最不羁的野马也会驯服,为紧绷的缰绳所勒。 太可怕了,这里没有食物,没有水,只有能够「带来自由」的无尽劳动与死亡。 我先前就不认为集中营会是他们宣传的那样的好地方,但我没想到这是一个罪恶的天堂。




费里西安诺站在我旁边,看着他们的暴行,双脚有些抖颤,原先无论何时都带笑的眼此时为畏栗所据,双手不知安放何处。 我还不想看到朋友被亲卫队殴打致死,在我们认识的第二天。 于是我捏了捏他的手,他很快镇静下来。 他真是坚强。




早饭照样是透光的吐司,还有一碗大麦汤。 他们刻意不让我们温饱,又让我们进行过度的劳动。 这真是聪明,既不花费多大的成本,又能够榨取我们不多的价值,最后还能达成屠杀的结果。




我们在采石场劳动,费里西安诺走在我前面,他搬着半人大的石头,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跌倒。 事实上我很疑惑他是怎么搬动那些石头的,他明明那么瘦弱。




“撑着点,费里西安诺。再十三趟就可以休息了。”但说着容易,台阶有近两百阶,阶距不定有高有底,而且只是随意糊起来的阶梯。 要是费里西安诺撑不住……




那我们全部人都会跌的血肉模糊,巨石将砸出我们的内脏,使我们呕血。




我看见他点点头,勉力回应了我。




我将自己当成机器,只要听从指示动作,不要去想我此时有多疲累。 一旦想了就会崩溃,不如想想晚餐的马铃薯汤。 我们没有午餐。





后面的队伍传来枪声,大概是哪个人受不了倒下了。 拖进毒气室还浪费毒气,不如直接原地枪毙扔下悬崖,省事省力。




我告诉费里西安诺,尽力支撑着。 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,就剩下死一个字。 我想他是不想死的,他还有哥哥,有心爱的家乡与和平的梦想。




墙角生长了几株雏菊,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圣洁而焕发光彩。 这大概是地狱里最后自由的生物了。 我看见费里西安诺蹲在那边看着那几株野花,嘴里念念有词。 他似乎听到我的脚步声,抬头看到了我,高兴的向我招呼。 他大抵已经将我当作朋友了,尤其在一个都是同类的地方更容易如此。




我也乐得多个朋友,有个互相勉励的人总是好事,在这里,如果不能得到足够的宣泄,是很容易崩溃的。 就像那个跳下山崖的人,或是深夜想要脱逃最好宁可死在通电铁丝网上的人一样




“路德,我真是感到战争的罪恶。它害了这么多人,使人间化为地狱,让血腥横流大地。盖世太保、党卫军,他们的人性都被一一磨灭,为了好玩而杀人,将 暴力当作有趣。”




真是惊世骇俗的一番话,对集中营来说,这番话就是最严重的反叛。 我赶紧捂上他的嘴,他实在太不长眼了! 一队巡逻的人刚刚路过而已啊。




“可是我就是想要说——战争是不该有的,要是,要是能好好谈一场,或者有什么别的方法就好了。”他说。 天马行空的想法,国家的领导人早已被野心所蔽,为仇恨占据,只想获得最大独利益,将世界占为己有,让地球围着轴心转。




我试着劝导他,至少让他的观念对于这里来说是正确的。  “记住,费里——战争是对的,我们是该被压榨的,是低人一等的。至少在这里是如此,如果不摆正态度,你将会看不见明日的太阳。”




又一群巡逻队路过,他们拿饿狼与毒蛇般的眼神打量我们,像猎人看到兔子一样,不屑而又蠢蠢欲动。 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大抵是低头快走了吧,他们无聊的时候可以将人随意拿去做实验的。




“嗯…或许吧…为了存活。”我听不清楚费里西安诺后续嘀咕了什么,他本想将雏菊采摘下来,抚了抚草茎后又放弃了,只是温柔的摸了摸花瓣,站 起身来。




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,我看着一同进来的人一个个消失,有受不了而自杀的,有被殴打而死的,有生病的,有被拖去毒气室的…应有尽有。





我和费里在街上逛着,把握今天最后的休息时间。 他越来越消瘦了,我敢说此时的他连四十五公斤都没有,腰细的令人恐惧,手臂看的见骨头,随时要跟着风去旅行一样。




我们此时无话。 我们都已经太累了,现在我们的工作是合成橡胶,一天要工作十二小时,不如把说话的力气保存下来。 费里以前走路都是一跳一跳,现在都是拖着脚步走。




他弯下腰​​,拾起了一片碎纸,大概是从隔壁的行政楼被吹出来的。 他眼睛发亮,已经很难得看到这种希冀的光了。 正好我有一只铅笔,之前在工作时看见地上滚动的它便拾了起来,没想到会在这时用到。




“路德!我给我们画了一张画像!”几分钟后他抬头,纸上速写栩栩如生,是我们两个人的大头像。 他的呆毛,我的鬓角,显得极有特点。 他关注我很久了吗? 否则何以画的如此快如此真?




总之我向他道谢,并将纸片收在鞋子里。




这是一个珍宝,能够在往后压抑的日子里给我一些抚慰,让我有活下去的动力。 也是他给我的礼物——我最好的朋友。




兴许是环境的原因,在外头有些孤僻的我,到了集中营里反而交到了一个挚友。



或许只是战时的同病相怜,两只猫互相舔舐伤口,但无论如何现在费里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。




我们走回去的路上,听到尖叫与叫骂声。



每天这样的场景都在发生,我已经习惯了,反正又插不了手,只能别过头去不再看。 那是一个女人,抱着他刚出生的、饿死的孩子。 那婴孩脸上都已发黑,蚊蝇围绕着他,而女人明显疯了。 盖世太保把她拖到巷子里,我们听到拳头铁鞭殴打在肉上的声音,出来的只有盖世太保,也不知道女人是否活着。




而有个老人,正躺在地上,发出微弱的呻吟,似乎是在求着食物和水。 他现在还会动,大概明天就不会了,而焚化炉又要开始忙碌。




能做什么呢? 我们不能分食物给其他人,一来是规定,二来我们都已吃不饱了,又要怎么抽出手来救助他们? 唉,愿他们安息,在天堂过的开心,来世不再遇到战乱与炮火、迫害与饥馑。




“路德…”费里西安诺扯着我的衣袖。  “真的,我好无力…”他开始啜泣,他有颗悲悯的心,但放在这里并不适用。 这些场面我也看不下去,但我选择了转开头。




“费里,那你就将这些记下来,然后活着出去,用你的画笔纪录这一切。”我只能这样告诉他,同时是我们唯一能做的。




地上有一片尚且完好的花瓣,我捡起来递给他。 在这个地方总还有美好的碎片,他将花瓣收入了口袋,小心翼翼的保管它。





晚上我们工作完毕拖着即将散架崩解的身子回到寝室,用酸痛的手支撑身体爬上我们的床,躺在木板上,盖着并不保暖的被子。 冬天就要到来,现在已经十月了,之后肯定又要有人冻死。 也许是我,也许是费里,也许是我们全部。




随着囚犯的数量增加,最近传染病开始滋生,焚化炉每天都不停歇,总可以看到黑烟从烟囱飘出。




我听到隔壁床传来几阵声响。  “费里,怎么了?”他软着声音回答,似是抱怨。“我的床上有虱子,好痒。”人越来越多,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了。食物与水越发不足,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。听闻战况越来越对纳/粹德国不利,只能期望有一天迎来解/放了。





“晚安,费里。”“晚安,路德。”





生活不会因你睡不好而对你温柔。 费里西安诺差点在训话时倒下。 幸好亲卫队只是瞪了他一眼,没有多做什么。 但我恐惧了,冰冷的气息蔓延上我的心。 要是他倒下了——我会不会看着他被卡车送走?




我们今天靠在树下,任风吹着我们。 风带来的不是血腥是清凉,我们唯一的慰藉就是依然自由的风。 费里将头靠在我的肩上,他最近看起来很累。  “我头痛。”费里说,我让他再睡一下,可是他开始發抖,“我还冷。”我只能将他抱住,试图给他一点温暖。




“路德,从这里离开后,我一定要去温暖的西西里,然后就此隐居——种满好看的雏菊,还有蕃茄……养几只小鸡和鹅,建一间木屋。”费里西安诺说。





“会的,会有那一天的。”我望着耀眼的艳阳,回答了他。




但工作依旧要做啊。 休息时间过后他还是硬撑着进了工厂,做到了晚上才解脱,他看起来几要晕去。





半夜传来声响,好像是有人被拖了出去,不知是要惩罚训话还是什么。 我太累了,便没有在半梦半醒间睁眼。 反正总要习惯的,而每个人的际遇都一样,便没必要睁眼了吧。




早上我起来,看见隔壁床空了。 费里西安诺不见了,难道他是昨天被拖走的那个人? 但我不敢下定论。




“乔许,费里西安诺呢?他先起床了吗?”




“你昨晚没有听到吗?费里西安诺他感染了斑疹伤寒,和其他患者一起集中隔离了。”




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。 我想过我们会死,但没想到会那么快。 他是撑不住的,尤其纳/粹不会治疗没用的犹太人,更何况我们本就是屠杀对象,他会在那边虚弱至死,或是饿死渴死冻死。




我救不了他。 我不能治疗他,不能递给他食物,更不能陪伴他。 我也不想祈祷,那已经是无谓的了。 集中营不属于神的管辖,神看不到这里,被焚化炉的烟雾蒙蔽了天听。




没有费里西安诺的日子很无趣,而我很挂念我的朋友。 他还活着吗? 有没有可能撑下来呢? 我又摇了摇头,晃掉这些没用的念想。 你要习惯,必须习惯。





我看到一辆卡车载着数百尸体往焚化炉开,腐烂的身躯与面孔分不清谁是谁,地上落了一片干枯的花瓣。





后来的日子,一天天的在麻木里过,就像是流水线上的螺丝,每天都一样。 我很惊讶我还没死,只是我越来越撑不起身体来。 食物和水几乎是没了,我一点点看着战前的肌肉在我的的身体上失去踪迹。 我成了活着的骷髅。




1945/04/15——



我倒在地上,再也没有人来管我们了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。 但我趴在地上,像之前那位求着食物的人一样等死。



我听到行军的脚步声,听到流利且端正的英语,听到有人经过了我的身边。




他们应该是同盟国军/队。




但我也敢说,他们分不清我和死人,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是个衣着破烂的可怜死者。





我抓住了其中一位大兵的裤脚,他用惊吓的眼神看着我。 我第一次觉得抬起手和说话那么费力。



“水…食物…救我。”




醒来后我已经在医院里,我被解/放了。




我勉力动了动,被护士按住。




他们说我严重营养不良与劳累过度,需要静养。




我检查了一下,发现鞋里的画还在。 那就好,这是费里唯一来过并认识我的痕迹。




半年后我出院了。 我的哥哥去年死在了奥斯维辛的劳动下,遗体自然进了焚化炉。





我收拾好东西,去到了费里所念的西西里岛。 我在那边盖了一间木屋,种了蕃茄和马铃薯,还有一片雏菊。




我将那幅画装进木盒中,埋藏在雏菊花海下。



吾友,愿你安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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